人走茶凉。

众人看笑话一样的目光带着刺一般戳向戚柒安。

“还以为这次莫少是来真的，但还是抵不过白月光的一通电话啊。”

“接下来又有好戏看咯。”

戚柒安沉默着，和以往一样乖顺听着。

她等了一夜，莫时昱没有回来。

戚柒安坐在客厅沙发上，感觉整个人都是悬浮着的，只觉自己就像飘在半空中的风筝，掌控着线的是莫时昱。

他轻轻一扯，就能让戚柒安摔得粉身碎骨。

不知多久，身后传来保姆小心翼翼的提问：“戚小姐，要不要吃早餐？”

闻言，戚柒安才发觉已经到了早上七点。

她摇了摇头，正打算上楼，保姆走上前递过一个东西。

“这是昨天婚纱店送来的。”

戚柒安愣了一下，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，入目是一张梦幻般的婚纱照。

她被拍的很漂亮。

光影被镜头凝固在照片中的她身边，好像真有个人牵住了她的手。

将婚纱照挂在房间墙壁上。

戚柒安坐在床尾，仰头注视着，杂乱的心也静了下来。

良久，她打开微信，把工作人员发来的电子版照片，上传到了QQ空间里。

许久无人访问的QQ空间，置顶着另一个人发表的说说。

指尖顿了一下。

戚柒安看着这些说说，目光恍惚起来。

当初，得知顾边叙死去的消息。

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。

无论别人说什么，戚柒安都不相信，自欺欺人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。

直到葬礼举办那天，戚柒安才恍惚来到了礼堂。

她几乎是麻木的看着顾边叙的尸体。

不知为何，她一滴泪也挤不出。

直到走出礼堂的那一刻，她的QQ突然响了，学生时代的她除了顾边叙，几乎没有人会给她发消息。

QQ“叮叮叮”响个不停。

戚柒安打开一看，就看到了顾边叙定时发表的说说。

【第一次见你，是高一运动会，你顶着个芭蕉叶蹲在树下，简直像个小喷菇一样可爱。】

【高二，我选了和你一样的文科，成为你同桌的那一天，我紧张到手心湿润……】

【我想说的是，人生漫长，往后余生，我想和你一起。】

【那么，你呢？】

那一刻，戚柒安干涸的双眼蓦然泪如泉涌。

原来，她以为的暗恋一直是双向奔扑，从一开始，就是顾边叙奔向了她。

可为什么？在她最爱他的时候，她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她而去了。

如今再看，戚柒安的心口依旧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一般，沉甸甸的。

正在这时。

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“在看什么？”

戚柒安下意识按灭手机，抬头一看，莫时昱正斜斜靠在房门口看着她。

他浑身低气压。

看样子，是和白苒没谈拢。

戚柒安呼吸急促一下，因太过紧张，嗓音发紧：“没什么，你吃早饭了吗？我让刘妈去做。”

她试图转移话题，但莫时昱却是不接茬。

他冷冷盯着戚柒安，一步一步走进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戚柒安的心尖上。

直至身前。

男人伸出手，指节修长，瓷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。

这一刻，戚柒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。

她眼珠盯着眼前这只好看的手，一动都不动。

见她没反应，手一转，莫时昱长眉一挑，直接伸手去拿她的手机。

拽了一下，手机没能拽过来。

莫时昱眉头一皱，黝黑的眸子直直盯着略微紧张的戚柒安。

他眯了眯眼，薄唇轻启：“怎么？我看不得？”

她的余光不自觉的瞟向了墙上的婚纱照。

莫时昱哪怕醉了也极为敏锐，目光顺着戚柒安的余光看去，一副只有新娘的婚纱照映入眼帘。

慢慢的，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愧疚。

喉结滚动，他轻声道：“抱歉，忘记和你拍婚纱照了，下次我一定陪你一起去。”

寂静的房间内。

良久，戚柒安才‘嗯’了一声。

莫时昱却还偏着头看着她，昏暗的灯光下映在他漆点的眸子上。

不容置疑，他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。

沉默半秒。

戚柒安给出了回应：“当然。”

莫时昱闭了闭眼，忽而笑了，下一瞬，他一把扯过戚柒安揽在怀里。

混着酒气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，又烫又痒。

但他的语调却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，透着一丝茫然而又狠厉：“你要是敢骗我，我就让你一无所有！”

戚柒安没说话。

时间很快来到婚礼当天。

场地是莫时昱的酒庄。

载着戚柒安的迎亲车队穿过极具哥特式风格的拱门，一座高耸的塔楼正是他们的目的地。

戚柒安没有朋友，没有家人。

她不喜欢热闹，也不喜欢社交。

她想象中的婚礼是蓝天、鲜花和草地，不必办的很隆重，有家人朋友的祝福见证足以。

莫时昱都记下来了。

婚礼有蓝天、鲜花和草地。

但身为莫家继承人，却不可能不隆重。

现实是，戚柒安要面对着记者们的长枪短炮，人群若有若无的轻蔑视线。

碧绿的草地连接成通往幸福的通道，戚柒安头戴花环，身穿比之前白苒试过的那件婚纱更华丽的婚纱。

她站在拱门这头。

莫时昱站在那头。

即将进场，优美的歌曲倾泻而去。

“Youaretheonly”你是那个唯一。

戚柒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，她扬起笑容，一步一步走近她的终点。1

蕾丝轻纱手套的指尖即将套入华贵的钻戒之时。

变故出现了。

台下一个宾客，突然站起来看着手机大声喊道：“莫少，不好了，白苒***了！就在临江天府！”

全场一片安静。

戚柒安的心脏陡然揪紧。

她看向莫时昱，就见他脸色剧变。

下一瞬，他猛地抽回了手，看也没再看戚柒安一眼，如疾风一般冲了出去。

人一走。

现场欢呼声瞬间响起。

“莫少牛逼啊！”

“就知道他会去找白苒，这场戏看的真值！”

奚落、鄙夷和轻蔑的目光不断刺向戚柒安，但她却丝毫没有反应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
一切都结束了。

她没能救活顾边叙。

无尽的黑暗涌向戚柒安，她脸色惨白如纸，整个身子摇摇欲坠。

正在这时。

虚空中的某一处。

系统的白色透明字体飞快变化：【白月光剧情已完成99?宿主，只需要完成最后一步，去渡江大桥跳江***，即可复活顾边叙！】

戚柒安的呼吸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。

她红着眼，提着裙摆，如同追着莫时昱的脚步一般冲了出去。

……

临江天府。

“吱”地一声。

急促的刹车响起，一辆兰博基尼停在楼下。

莫时昱下了车，直奔33楼。

因为太过惊惧，额间碎发间隐约可见汗水。

入户电梯大开。

莫时昱大步走进无比豪华的大平层，眼前的一幕，却令他怔在原地。

只见白苒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一手端着红酒杯，回身朝他勾唇一笑。

“surprise！”

假的，又是假的。

这荒诞的场景让他一阵眩晕，突然就感觉自己可笑无比。

他和眼前这个女人纠缠了十几年，他们针锋相对，彼此较劲。

但他以为他们是相爱的，只是彼此的骄傲不肯让他们对对方低头。

可实际上呢？

莫时昱站在原地，看着白苒脸上得意的笑，半响，竟缓缓笑了。

他一字一句，好似要把字都咬碎：“白苒，你就这么想让我当你的狗吗？”

那笑带着一丝癫狂和冷漠。

白苒莫名慌了，她想说些什么，莫时昱却不想再听了。

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莫时昱回到车上，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。

原本他应该愤怒白苒的戏耍，但此刻，脑子里却只剩下戚柒安的白净的脸庞。

这个深爱他的女人，被他抛在了他们的婚礼现场……

他后悔了。

莫时昱一踩油门，车子流入了车流之中。

行至大桥。

路况堵得水泄不通，莫时昱烦闷打开车窗，就听见一旁的车在说着八卦：“听说大桥那里，有个穿婚纱的女人要跳江。”

婚纱？跳江？

关键词让莫时昱瞳孔骤然一缩，他从车里翻身一跃，狂奔向人群包围处。

戚柒安，是你吗？

莫时昱的心几乎要从胸腔跳出。

他从没觉得自己跑得这么慢。

慢到他跑到桥中央时，只能大喊一声：“戚柒安！”

围栏边，那无比熟悉的人影回头。

视线交汇。

莫时昱看清她眼角划过的一滴泪。

然后她松开了手，雪白婚纱从他眼前坠落。

“嘭！”

绿色浪花，卷走了莫时昱全部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