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，莫向晚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过写字楼大堂时，自动门开合带起的风掀起了她雪纺衬衫的下摆。电梯镜面映出她眼底淡淡的青黑 —— 凌晨三点还在和视频平台谈《云起长明》的植入方案，早上七点又被林湘的经纪人堵在公寓门口，说小祖宗为了新戏节食到低血糖昏迷。

"叮 ——"

十八楼到了，莫向晚甩了甩微卷的及肩长发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过，将刚收到的营销号截图转发给团队。配图里徐陵新剧的开机仪式上，女主角苏小糖的手正明目张胆地搭在他手腕上，配文 "新晋顶流与小花片场互动频繁，疑似因戏生情" 的话题已经冲上热搜第三。

推开星言娱乐的玻璃门，会议室方向传来激烈的争吵声。莫向晚扯了扯领带，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，原本在茶水间装咖啡的实习生小周立刻缩了缩脖子，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。

"都吵完了？" 莫向晚推开门，会议室里的喧嚣瞬间凝固。徐陵的经纪人小陈正红着脸和宣传总监王川对峙，桌上摊着几份被揉皱的通稿。

"向晚姐，你看他们..." 小陈噌地站起来，手指向王川，"非说要给陵哥买 ' 人设崩塌 ' 的热搜，这不是自毁长城吗？"

莫向晚扫了眼桌上的文件，所谓的 "黑热搜" 方案其实是团队策划的逆向营销 —— 让徐陵在新剧宣传期适当暴露 "高冷男神" 背后的反差萌，比如被拍到在便利店买草莓味棒棒糖，或者对着粉丝接机视频偷偷比心。这种操作在娱乐圈不算新鲜，但需要精准的节奏把控。

"坐。" 她抽出椅子坐下，目光落在王川身上，"舆情监测的数据呢？"

王川推了推眼镜，将平板电脑滑过来："从《***》收官到现在，徐陵的超话签到率下降了 12%，商务咨询量减少 37%。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维持完美人设，而是让大众看到更多真实的一面。"

莫向晚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，最新的粉丝调研显示，68% 的核心粉丝希望偶像 "更有生活气息"。她抬头看向小陈："上周徐陵在直播间说 ' 不喜欢吃甜食 '，但上个月品牌方送的马卡龙他吃了半盒，这个细节可以放出去。"

小陈张了张嘴，终究没说出话。作为跟着徐陵从十八线熬上来的经纪人，他太清楚这个少年为了维持 "禁欲系男神" 人设付出了多少 —— 每天健身两小时，碳水摄入严格控制在 150 可以内，连笑都要对着镜子练出最佳角度。

"对了，" 莫向晚忽然想起什么，"苏小糖那边的团队怎么说？"

王川苦笑："对方咬死了要捆绑炒作，说这是投资方的意思。"

会议室的气氛突然沉下来。星言娱乐在《云起长明》项目里只占 15% 的投资，话语权有限，而苏小糖背后的华谊天娱握着 30% 的股份。莫向晚敲了敲桌面："让徐陵今晚发个微博，就说 ' 拍戏时只想着角色 '，配张剧本照片。剩下的我来处理。"

时针指向十点，莫向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，落地窗映出她疲惫的倒影。桌上的相框里，二十三岁的她和刚满二十的徐陵站在金像奖后台，少年眼里闪着光，攥着最佳新人奖的奖杯说："向晚姐，以后我要拿最佳男主，站在你旁边的那种。"

手机震动，是林湘发来的语音，带着哭腔："向晚姐，他们说我脸胖了，可是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..." 莫向晚揉了揉太阳穴，回拨过去："傻姑娘，明天我带你去见张导，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，明白吗？"

门外突然传来骚动，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，徐陵穿着黑色卫衣闯进来，发梢还滴着水，显然刚从健身房过来。

"莫向晚，你又要拿我当棋子？"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，"苏小糖的团队今天打电话给我经纪人，说要拍情侣 vlog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？"

莫向晚放下手机，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。五年过去，当年的单眼皮少年已经长出了锋利的眉骨，下颌线在灯光下投下冷硬的阴影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带他去试镜，他紧张得把台词本攥出褶皱，却在镜头前瞬间入戏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的样子。

"坐。" 她指了指沙发，自己则起身倒了两杯温水，"华谊天娱要求捆绑，是因为他们需要借你的流量捧苏小糖。但我们可以反客为主 ——"

"够了！" 徐陵突然提高声音，"我不是任人摆弄的木偶！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这种炒作..."

"那你想怎么样？" 莫向晚打断他，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几分不耐，"《云起长明》是你转型正剧的关键机会，投资方说如果不配合宣传，下次选角就会考虑别人。"

两人对视着，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。徐陵忽然别过脸，盯着墙上挂着的 "年度最佳经纪人" 蒋牌："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利益？当年那个说要帮我实现演员梦想的莫向晚，早就死了吧？"

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脏，莫向晚的指尖在水杯上掐出青白。她想起三年前徐陵被黑 "耍大牌" 时，自己在暴雨中跑遍三个拍摄场地收集证据；想起他第一次提名视帝那晚，两人在天台喝掉的半打啤酒；想起他发烧 39 度还坚持拍戏，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"向晚姐，别让导演为难"。

"徐陵，" 她的声音软下来，"我们都回不去了。现在的你，是星言娱乐的摇钱树，是品牌方的宠儿，是千万粉丝的光。你以为那些喜欢你的人，爱的是真实的你，还是他们想象中的完美人设？"

少年突然转身，卫衣拉链撞到门把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莫向晚看着他的背影，忽然发现他的肩膀比记忆中宽厚了许多，却也显得更加孤独。

下午三点，莫向晚坐在华谊天娱的会议室里，对面坐着苏小糖的经纪人刘姐，浓妆下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。

"莫姐，我们小糖很欣赏徐陵的演技，这次合作也是难得的机会..." 刘姐递来一份策划案，封面上 "陵糖 CP 甜蜜之旅" 几个字格外刺眼。

莫向晚翻了两页，里面详细列着机场同框、情侣手链、探班路透等炒作方案，甚至还有 "意外" 曝光的酒店房号。她勾了勾唇："刘姐，我们徐陵最近在准备新戏，恐怕没时间配合这么密集的曝光。"

刘姐的脸色冷下来："莫姐这是什么意思？投资方那边..."

"投资方要的是话题度，不是丑闻。" 莫向晚打断她，将自己准备的方案推过去，"我们可以配合三次公开互动，但必须以宣传剧集为主。至于私下的炒作..." 她顿了顿，"如果出现未经授权的路透，我们会采取法律手段。"

会议室里的气压骤然降低。刘姐盯着莫向晚的眼睛，忽然笑了："莫姐果然厉害，当年能把一个新人捧成顶流，手段确实不一般。"

离开华谊天娱时，夕阳的余晖给写字楼镀上金边。莫向晚摸出手机，发现有三条未读消息，都是徐陵发来的，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："晚上七点，老地方见。"

她看着屏幕上的 "老地方"，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突然被触碰。那是愚园路上的一家小面馆，五年前徐陵刚签进星言娱乐，第一次领到通告费，非要请她吃阳春面，说 "这是我小时候考第一时妈妈带我去吃的"。

面馆还是记忆中的样子，木质的桌椅泛着温润的光。徐陵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面前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，加了双倍的葱花和香菜 —— 她最讨厌的配料。

"你还是这么记仇。" 莫向晚坐下，用筷子挑开葱花。

徐陵低头搅着面汤："你以前总说，吃香菜能锻炼意志力。"

两人不再说话，只有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回荡。莫向晚忽然想起，徐陵刚到公司时，总爱跟在她身后问东问西，像只毛茸茸的小兽。后来他红了，身边围绕着无数工作人员，却再没像现在这样，单独和她坐在小面馆里吃饭。

"向晚姐，" 徐陵突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犹豫，"如果有一天，我不想当明星了，你会失望吗？"

莫向晚的筷子停在半空。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，发现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，像极了那年在金像奖后台，他紧张时的样子。

"不会。" 她轻声说，"但你要想清楚，放弃现在的一切，意味着你可能再也回不到这个舞台。"

徐陵笑了笑，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："其实我早就累了，每天对着镜头做表情管理，连吃口火锅都要担心上热搜。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。"

莫向晚突然伸手，按住他搅面的手。温热的触感传来，让她想起五年前在片场，他因为吊威亚受伤，她替他包扎时，他疼得倒吸凉气却还笑着说 "向晚姐的手真软"。

"徐陵，" 她认真地说，"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逼你吗？因为我见过你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，那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事。我不想让你像其他艺人一样，在流量的浪潮里迷失自己。"

少年的眼睛突然亮起来，像被风吹散云雾的星辰。他反手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的手腕："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？像以前那样？"

莫向晚的心跳漏了半拍。她想抽回手，却发现徐陵的握力并不大，只是轻轻圈着，像怕惊到什么似的。这时，手机震动起来，是林湘的经纪人发来的消息："向晚姐，林湘在张导的饭局上喝多了，现在闹着要见你。"

她猛地抽回手，站起身时差点碰到汤碗："我得走了，林湘那边出事了。"

徐陵的手在空中悬了一瞬，很快收回去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："去吧，我送你。"

车上，莫向晚盯着手机屏幕，微信里已经炸开了锅。营销号开始转发林湘在饭局上的视频，画面里她举着酒杯大喊 "张导我要演女主角"，妆容画得像调色盘。

"该死。" 莫向晚咬了咬唇，拨通了公关部的电话，"立刻准备声明，就说林湘是为了新戏体验角色，不小心喝多了。"

旁边的徐陵默默递来一瓶矿泉水，指尖相触的瞬间，两人都像被电到般缩回手。车子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飞驰，莫向晚看着窗外掠过的广告牌，上面正是徐陵为某护肤品拍的广告，那句 "遇见更美的自己" 在夜色中格外刺眼。

到达酒店时，走廊里围满了举着相机的记者。莫向晚扯了扯西装外套，对徐陵说："你别下车，我处理完就回来。"

推开包厢门，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。林湘正趴在桌上哭，张导的助理在旁边尴尬地搓手。莫向晚走过去，蹲下身轻轻拍她的背："湘湘，起来，我们回家。"

"向晚姐..." 林湘抬起头，眼睛肿得像核桃，"他们说我不够漂亮，说我演技差，说我永远当不了女主角..."

莫向晚的心揪成一团。这个从选秀节目走出来的女孩，明明有着天籁般的嗓音，却因为长得不够 "女主脸"，只能在偶像剧里演女三号。她替林湘擦去脸上的泪痕，轻声说："谁说的？你忘了吗？下个月《听见星光》的主题曲，导演指定要你唱。"

林湘突然抓住她的手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："可是我想演戏，我想站在聚光灯下，像徐陵哥哥那样..."

莫向晚怔住了。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行时，也曾经对着电视里的颁奖典礼发誓，一定要让自己的艺人站在那个舞台上。这些年她做到了，徐陵拿了视帝，成了顶流，可代价是什么呢？

处理完林湘的事情，已经是晚上十点。莫向晚走出酒店，发现徐陵正靠在车门上抽烟。看见她出来，他立刻掐灭烟头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。

"不是让你别等吗？" 莫向晚说。

徐陵笑了笑："怕你被记者围堵。"

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上行驶，电台里传来轻柔的爵士乐。莫向晚闭上眼睛，疲惫像潮水般涌来。忽然，车子猛地刹车，她往前栽去，被徐陵伸手拦住。

"前面有只猫。" 徐陵说。

透过车窗，一只三花猫正慢悠悠地穿过马路。莫向晚看着它橘色的尾巴在路灯下晃动，忽然想起徐陵刚到公司时，在地下室捡到的那只流浪猫，他给它起名 "星星"，每天拍戏回来都要抱着它玩很久。后来星星被领养那天，他躲在更衣室哭了半小时，却在见到她时立刻擦干眼泪，笑着说 "向晚姐，星星去了更好的地方"。

"徐陵，" 她忽然说，"你还记得星星吗？"

少年的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："当然记得，它现在应该生了好几窝小猫了吧。"

两人相视而笑，气氛突然变得柔软。这时，莫向晚的手机再次震动，是王川发来的消息："向晚姐，徐陵和苏小糖的 ' 情侣手链 ' 上热搜了，对方团队已经开始买营销号带节奏。"

她的脸色瞬间冷下来，点开微博，热搜第一赫然是 "徐陵 苏小糖 情侣手链"，配图里两人的手腕上分别戴着银色的星星手链，正是今天下午在华谊天娱会议室，刘姐硬塞给徐陵的 "宣传道具"。

"停车。" 莫向晚说。

徐陵不明所以地将车停在路边。莫向晚解开安全带，转身看着他："把你的手链给我。"

"什么？"

"就是刘姐给你的那个。" 莫向晚伸出手，"趁现在***还没发酵，我们需要澄清。"

徐陵沉默了几秒，低头解开手腕上的链子。银色的星星在路灯下闪着微光，莫向晚接过时，发现链子内侧刻着小小的字母 "XL"—— 徐陵名字的缩写。

"他们连这种细节都算好了。" 她冷笑一声，将手链塞进包里，"明天让小陈发声明，就说这是品牌方送的宣传品，公司统一发放的。"

徐陵看着她的侧脸，忽然说："向晚姐，你知道吗？其实我挺羡慕林湘的，她至少可以任性地哭，任性地闹，而我连生气都要计算会不会影响粉丝心情。"

莫向晚转过头，看见他眼里倒映着街灯的光，像碎了一地的星星。她忽然很想伸手抱抱这个大男孩，就像五年前他第一次被全网黑时那样。但最终，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："走吧，明天还要拍广告呢。"

回到公寓时，已经是凌晨一点。莫向晚对着镜子卸妆，发现眼角居然有了细细的纹路。她想起今天在华谊天娱，刘姐说的那句 "莫姐果然厉害"，语气里藏着的不屑。这些年，她从一个小助理熬成金牌经纪人，见过太多艺人的起起落落，却在面对徐陵时，总是忍不住心软。

手机在梳妆台上震动，是徐陵发来的消息："向晚姐，晚安。"

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，回复："晚安，明天加油。"

关掉台灯前，莫向晚看了眼床头的相框，里面是她和徐陵在《***》杀青宴上的合照。少年穿着古装，笑得像个孩子，而她穿着职业装，眼里带着欣慰的光。那时的他们，以为未来会像照片一样明亮，却不知道，娱乐圈的镁光灯下，藏着多少明枪暗箭。

这一夜，莫向晚做了个梦。梦里她回到刚入行的时候，在暴雨中奔跑着为艺人处理危机，忽然看见年轻的徐陵站在街角，举着伞对她笑。她跑过去，却发现他的脸越来越模糊，最后只剩下那枚银色的星星手链，在雨中闪着冰冷的光。

闹钟在六点响起时，莫向晚按掉开关，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。新的一天又开始了，等待她的，是徐陵的广告拍摄、林湘的危机公关、还有和视频平台的第二轮谈判。她摸了摸床头柜上的手链，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，在这个娱乐圈里，从来没有所谓的 "老地方"，有的只是永不停歇的战场。

收拾好妆容，莫向晚踩着高跟鞋走进电梯。镜面映出她精致的妆容和笔挺的西装，没有人能看出她眼底的疲惫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，她扬起嘴角，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—— 这是属于莫向晚的盔甲，也是她在娱乐圈征战的武器。

而此刻，在城市的另一头，徐陵对着镜子练习着广告里的台词，手腕上的红痕是昨晚摘手链时不小心刮伤的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，上面是莫向晚写的 "别紧张，你是最棒的"，那是她每次他重要场合都会塞给他的小纸条。少年忽然笑了，眼里闪过坚定的光 —— 为了那个永远站在他身后的女人，他愿意在镁光灯下继续舞蹈，哪怕脚下是刀山火海。

娱乐圈的齿轮缓缓转动，新的故事，就在这暗涌之下，悄然拉开了序幕。

小说《经纪人的星途与烟火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