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在桌上嗡嗡作响,像一只濒死的甲虫,执着又徒劳。
屏幕上跳动着“婆婆”两个字,我没接。
指尖划过,世界清净了。
我刚退出那个名为“陈氏家族一家亲”的微信群。
退出的前一秒,婆婆王亚萍还在用她那不容置喙的语气,给我布置年夜饭的任务。
三十个人,从采购、摘洗、烹饪到最后的结账,她用“全权负责”四个字,轻飘飘地将一座大山压在我身上。
小姑子陈倩紧随其后,一句“嫂子可得好好表现”,配上一个捂嘴笑的表情,像是施舍,又像是监工。
群里几十号远近亲戚,一水的点赞和“等吃大餐”的表情包。
没有一个人问我,林舒,你愿意吗?你累不累?
仿佛我,林舒,天生就该是他们陈家的“一条龙服务”供应商。
我盯着那条艾特我的消息,看了足足一分钟。
然后,我点了右上角,选择了“删除并退出”。
动作流畅,没有半分犹豫。
随后,我打开航旅APP,订了两个小时后飞回我妈家的机票。
收拾行李只用了十分钟,一个20寸的登机箱,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我所有的证件。
关上门的瞬间,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“家”。
玄关处,丈夫陈浩的球鞋随意地甩在一边,客厅的沙发上堆着他昨天换下的衣服,茶几上是吃剩的外卖盒子。
这个我曾用心装点,试图营造出温馨氛围的空间,此刻看来,只像一个装潢精致的牢笼。
我没有丝毫留恋,转身,拖着箱子,融进深夜的寒风里。
飞机落地时,已经是除夕的凌晨。
我妈开门看到我,眼里的惊愕迅速被心疼取代。
她什么都没问,只是接过我的箱子,把我拉进屋,端上一碗早就温着的热汤。
“先暖暖身子,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
我捧着汤碗,胃里暖了,心里那块冻了三年的冰,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。
整个除夕白天,我的手机都开着飞行模式。
我和我妈一起贴春联,包饺子,看电视里重播的老电影。
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落在我们身上,温暖而安详。
这久违的平静,让我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,仿佛过去三年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,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。
直到晚上八点,春晚的开场舞刚开始,我妈的手机响了。
是王亚萍。
我妈看了我一眼,按了免提。
“亲家母!新年好啊!林舒在你那儿吧?这孩子怎么回事!电话不接,微信不回,年夜饭三十多口子人等着她呢!她就这么跑了?我们陈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!”
王亚萍的声音尖利刺耳,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和那份理直气壮的优越感。
我妈的脸色沉了下来,但还是克制地回道:“亚萍,有话好好说,孩子们的事,让他们自己解决。”
“自己解决?她倒是解决了,直接玩消失!我告诉你,今天这事儿没完!让她赶紧给我回个电话!不,让她现在、立刻、马上滚回来!亲戚们可都还等着呢!”
“滚”这个字,像一根淬了毒的针,扎在我妈的心上。
我看到我妈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。
我从她手里拿过电话,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妈,是我,林舒。”
电话那头顿了一下,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音量:“你还知道我是你妈?林舒我告诉你,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,这媳妇你也别当了!”
“好啊,”我轻笑一声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了过去,“那就不当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王亚萍似乎被我这干脆的回答噎住了。
我继续说:“我不是你家花钱请的保姆,更不是冤大头。三十个人的年夜饭,我不会做,也请不起。”
说完,我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我妈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拍了拍我的手背。
还没等我喘口气,我的手机退出了飞行模式,陈浩的电话就追了过来。
我划开接听,甚至没来得及开口。
“林舒你疯了吗!你知不知道我妈都快气炸了!你在搞什么?大过年的你非要闹得大家都不安生吗?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!让我在亲戚面前怎么抬头!”
一连串的质问,没有一句是关心我为什么突然回家,全都是在指责我让他“丢了脸”。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彻底死了。
我没有与他争辩,只是用一种近乎学术探讨的冷静语气问他:“三十个人吃饭,就算按人均两百的最低标准,菜钱就是六千。加上烟酒饮料,零零总总,预算至少八千块。这笔钱,是你出,还是咱妈出?”
陈浩瞬间语塞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是他惯用的和稀泥腔调:“哎呀,都是一家人,谈钱多伤感情啊。你多辛苦一下不就好了?我妈也是为了热闹,她没有恶意的。”
“辛苦?”我重复着这个词,觉得无比讽刺,“陈浩,你的面子,你自己挣。我不是你的工具。”
“你……林舒你不可理喻!”
“是吗?”我打断他,“比起这个,我更想知道,在你心里,我的辛苦和你的面子,哪个更重要?”
他再次沉默。
这个答案,我已经知道了。
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,直接挂断电话,然后把他、王亚萍、陈倩,以及所有陈家人的联系方式,全部拉进了黑名单。
世界,终于彻底安静了。
我妈端来一盘刚出锅的饺子,白白胖胖,冒着热气。
“吃吧,吃了饺子,就什么都过去了。”
我夹起一个,咬了一口,是熟悉的韭菜鸡蛋馅。
眼泪,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,砸在饺子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我意识到,这场婚姻,或许从一开始,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。
小说《年夜三十人饭菜都我做,我订票逃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