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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往香港的路途,远比我想象的要平顺。

蒋一城安排好了一切,从火车卧铺到南下的轮船,我几乎没操过半点心。

他话不多,但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,递上一杯热水或是一件御寒的外套。

他从不追问我的过去,只是偶尔会提起我的父亲。

“林先生很早就开始做纺织生意,他说那是***最喜欢的行当。”

“他办公室里,一直挂着一幅刺绣,是他年轻时花大价钱买下的,他说那是***的家乡手艺。”

从他零星的描述里,我脑海中那个模糊又冷漠的父亲形象,渐渐有了一丝温度。

与此同时,沈嘉言已经快要被逼疯了。

他发动了所有关系,几乎把附近几个乡镇翻了个底朝天,却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。

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
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开始说风凉话了。

“沈哥,那小妞该不会真搭上什么香港老板了吧?”

“啧啧,白养了三年,连本带利都让人给卷跑了。”

沈嘉言气得一拳砸在墙上,手背瞬间鲜血淋漓。

他冲着那几人咆哮:“都给老子闭嘴!她能跑哪去?就算跑到天涯海角,我也能把她抓回来!”

秦薇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失态的模样,眼里的爱慕渐渐变成了不耐和鄙夷。

她看上的是沈嘉言背后厂长亲戚的身份,和他那种玩弄人心的手段,而不是现在这个像疯狗一样的失败者。

“嘉言,你为了一个乡下女工,至于吗?”她娇滴滴地开口,“你舅舅可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。”

提到舅舅,沈嘉言瞬间冷静了几分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狂躁。

没错,他还有他舅舅这张王牌。

只要他舅舅还在厂里一天,他就有的是办法。

他找到厂长,第一次低声下气地求他:“舅舅,你得帮我。帮我查查,林晚秋到底去了哪。”

厂长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一个辞职的女工,有什么好查的?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!别忘了你来这里的正事,要是办砸了,我饶不了你!”

沈嘉言碰了一鼻子灰,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。

他想不通,为什么一向对他予取予求的林晚秋,会变得如此决绝。

直到半个月后,一封从香港寄来的信,被送到了他的手上。

信封是精致的牛皮纸,上面是熟悉的字迹。

沈嘉言的心猛地一跳,狂喜涌上心头。

觉得我果然还是忘不了他!我一定是后悔了,在香港过得不好,这是来向他求和了!

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,脸上得意的笑容却在看到信纸内容的一瞬间凝固了。

那不是一封求和信,而是一张账单。

“沈嘉言先生惠存:”

“一九七五年,进口‘蝴蝶’牌缝纫机一台,折价三百元。”

“一九七六年,金条两根,共计四两,按市价一千二百元。”

“三年伙食、房租、衣物等,暂计三百元。”

“共计:一千八百元整。”

“以上款项,请于一月内,汇至以下地址。逾期未付,我方将委托律师处理。”

信的末尾,是一个香港的银行账户和律师行的名字,落款是三个字:

林晚秋。

没有一句废话,没有一丝感情。

这一切像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他的脸上。

他死死攥着那张纸,纸张被他揉成一团,眼里只剩下屈辱和滔天的恨意。

“林晚秋……你好样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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