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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默片刻,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,接着是悠扬的箫声。

那曲调舒缓如流水,渐渐抚平我急促的呼吸。

我静静听着,直到最后一个音消散在夜色中。

「沈将军还会吹箫?」我轻声问。

他的声音透过帐帘传来:「小时候学的,睡不着时,常吹来解闷。」
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道:「你……经常睡不着吗?」

帐外沉默了片刻:「从军之人,难免。」

我忽然明白了什么:「是因为见过太多生死吗?」

「嗯。」简单的回答,却承载着太多重量。

我不知该说什么,只道:「曲子很好听。」

他的声音柔和了些:「我母亲教的。」

我们就这样隔着一层帐帘,在黑暗中交谈。

他告诉我他生在边关,父亲是军中医官,母亲是当地教书先生的女儿。

十岁时父亲战死,母亲不久也病逝,他便被父亲的同袍带入军中,从小兵做起。

「谢将军于我,亦师亦父。」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敬意。

我则告诉他我小时候跟着周景文爬树摘果子的趣事,刻意避开了后来的不快。

夜渐深,我的眼皮越来越沉。

沈砚之轻声道:「睡吧,谢小姐,我守在这里。」

他的话让我莫名安心,我沉沉睡去,一夜无梦。

接下来几日,我们昼行夜宿。

我的脚伤渐渐好转,到第五日已经能勉强走路了。

沈砚之却仍不许我多动,每到一处休息地,总是第一时间为我安排舒适的座位,备好茶水。

这一日午后,我们行至一片荒野。

沈砚之忽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,神色警觉。

「怎么了?」我掀开车帘问。

他凝神倾听:「有狼群。」

话音刚落,远处草丛中传来沙沙声,护卫们立刻拔刀戒备。

「别下车。」沈砚之低声命令,同时取下背上长弓。

群狼朝着我们冲来,护卫们奋力抵挡,仍有两匹狼向我扑来。

我心跳如鼓,却异常冷静。

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,我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保持镇定。

目光扫过车厢,我发现了沈砚之留在车上的备用弓箭。

当一匹狼扑上车辕时,我已拉满弓弦。

箭矢正中狼眼,它惨嚎一声,滚落车下。

「好箭法!」沈砚之赞叹一声,同时射倒另一匹逼近的狼。

我们背对背,一个在车内,一个在车外,配合默契。

箭矢用尽时,狼群也死伤大半,剩下的四散逃窜。

危机解除,沈砚之立刻来到车前:「谢小姐没事吧?」

我摇摇头,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,手臂也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。

他接过我手中的弓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:「没想到谢小姐箭术如此了得。」

我平复着呼吸:「父亲教的,他说女子也当有自保之力。」

沈砚之点头:「谢小姐姿势很标准,但拉弦的手法可以再改进些,到了塞北,我教你。」

我眼前一亮:「真的?」

他唇角微扬:「一言为定。」

这小小的约定让我莫名欢喜。

在周景文眼中,我习武射箭是不务正业。

而沈砚之却是真心欣赏,甚至愿意指导我。

继续上路后,沈砚之骑马跟在车旁,不时指点我射箭的技巧。

他说塞北女子几乎人人会骑射,甚至有女子组成的巡逻队,这与我印象中闺阁女子的生活大相径庭。

傍晚,我们在一条小溪边扎营。

我的脚伤已好得差不多了,便坚持要自己下车走动,沈砚之拗不过我,只好在一旁守着,随时准备搀扶。

月色映照在湖面上,波光粼粼。

沈砚之在不远处生火煮饭,动作娴熟。

「再有两天就到塞北了。」他忽然说。

我望着远处逐渐显现的山影:「塞北……是什么样子?」

他往锅中加入一些干粮和肉干:「天高地广,风吹草低见牛羊,百姓豪爽,不似京城那么多弯弯绕绕。」

「听起来很好。」我轻声说。

他看了我一眼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递给我一碗热腾腾的肉粥:「趁热吃。」

我仰头望着从未见过的璀璨星空,一时忘了言语。

京城的星空被高墙和灯火遮蔽,何曾见过这般景象?

沈砚之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,指着天空:「那是北斗,顺着勺柄能找到北极星,行军打仗靠它辨方向。」
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见到一个明亮的勺形星群。

「那边是天鹰座,那是织女星。」他一一指点。

我惊讶地看着他:「沈将军还懂星象?」

他语气平淡,眼中却发亮:「夜间行军,观星辨位是基本功。」

「真厉害。」我由衷赞叹。

他摇摇头:「雕虫小技,若谢小姐有兴趣,到了塞北,我教你认全所有星座。」

「真的?」我转头看他,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。

他郑重点头:「一言为定。」

又一个约定。

我的心跳忽然快了几拍,连忙转回头继续看星星,却觉得那些闪烁的光点似乎更亮了些。

夜深了,沈砚之坚持守夜,让我回帐休息。

躺在床铺上,我听着外面篝火偶尔的噼啪声,还有沈砚之轻缓的脚步声。

不知为何,这声音比任何安神香都更能让我安心入睡。

小说《砚上昭昭》 试读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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