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身着藕丝琵琶衿上襦、月白百褶罗裙的大丫鬟款步而入。
那衣料一眼便知价值不菲,同心髻上簪着碧玉簪,耳垂上珍珠耳铛莹润生辉,通身气派竟不似丫鬟,倒像是个大户小姐。
大丫鬟对她们蹲福行礼,“请娘子安。”
“我们是送早饭来的。”
大丫鬟身后两个年纪稍小的丫鬟将食盒打开,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。
“不知道娘子的口味,这里有杏仁粥、乳粥、七宝素粥、肉粥...”
谢丹华坐在绣墩上,自持身份尊贵,只是冷淡点头。
沈枝云对下人一向宽厚,笑盈盈地声音轻软问她,“不知姑娘如何称呼?”
大丫鬟双手交叠于腹前,不卑不亢,“奴婢是二房薛娘子的丫鬟,名唤青黛。”
“青黛,你在府里伺候多少年了?”谢丹华用帕子掩着嘴角,慢悠悠问道。
“十年有余了。”
谢丹华有话要问,沈枝云自然地退后一步。
“那你可知道郡主娘娘喜欢什么东西?”
青黛作为谢国公胞弟谢明远夫人薛梅俞的贴身大丫鬟,平时走到何处都是被人笑脸相迎。
如今却被一个来投靠的谢丹华远亲这般居高临下地问话,心里顿时不痛快。
再想到府里是二房在管家,连这顿早饭都是薛梅俞特意吩咐的。
眼前这人却连句谢都没有,只顾着巴结郡主,分明没把二房放在眼里。
她的声音当即冷了下来。
“娘娘身份贵重,室内器皿都是皇家所用,再贵重的物件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。”
谢丹华平日最爱阴阳沈枝云,青黛话里的刺她怎么不懂?
脸色一僵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“奴婢先行告退。”
没等谢丹华说话,青黛领着两个小丫鬟转身就走。
“你——”谢丹华拎着帕子指着她们的背影,脸色阵青阵白,“我话都还没...”
门外,那小丫鬟的声音飘了过来。
“不过是个上门打秋风的,倒比正经主子还要拿乔。”
“娘娘心善,总是让这些人进府,这人还真装模作样上了。”
“好了,少说两句。”
青黛轻飘飘带过,脚步声越走越远。
她们恼恨那些人只认娘娘不识薛梅俞,却不敢明言,只得假意维护娘娘来泄愤。
“她们,她们真是...”谢丹华捂着心口,被气得差点仰倒。
她姓谢!什么时候成了上门打秋风的人!
沈枝云将一切都看在眼底,目光落在门外,暗自思忖青黛突然翻脸的缘由。
难道仅仅是因为谢丹华的冷淡态度吗?
门外响起一阵脚步,王遂出现在门口。
“母亲,娘子。”
王遂身着交领澜衫,以青缎束发,晨光中笑意郎朗。
他第一眼下意识往沈枝云身上看。
她站在那儿,身姿纤袅,半垂着的头将那精致的面容半藏,露出的腕骨莹润如雪,白的晃眼。
他知道云娘白,尤其是那身上...
“遂儿!”
谢丹华的一声呼喊让他如梦初醒。
王遂才发现谢丹华眼眶通红,顿时上前扶住她的手,“母亲,这是怎么了?”
谢丹华嘴唇颤抖,几次欲言又止,说不出来。
她没脸说。
方才还在沈枝云面前自诩是靠着自己才能进谢府的门,转眼却被丫鬟奚落成打秋风的穷亲戚。
“遂儿,你一定要考上!”
谢丹华十指死死抓住王遂的衣摆,表情凄苦。
“这是京城谢氏,当年老国公爷随太祖北伐,一支银枪挑落了姜人三员大将,官家亲赐丹书铁券,如今又有我表叔的嫡子谢临珩十六岁高中状元,十八岁便执掌翰林院,是朝中最年轻的掌院学士。”
“这京城遍地都是簪缨世族,却无人能及谢氏门楣,我的儿,你也要多向你表叔学习,再考个状元!那我们谢家可就出了两位状元郎了!”
而她谢丹华,也会是状元郎的亲生母亲,让别人再也不敢轻视她!
王遂不明所以,但也心有向往,“儿一定用功读书!”
沈枝云静立一旁,仍在思忖。
京城谢氏确实贵不可言,但这样的高门内院,盘根错节。
方才青黛提及二房,莫非谢府并非娘娘掌家,而是二房主事?
他们此番进京赶考借住,更需谨言慎行,以免招惹是非。
用完饭,他们出了院子,视野一下更为开阔。
晨光微熹,薄雾将黛瓦和幽深的庭院笼罩。
地上每块青石砖都严丝合缝,旁边的太湖石堆叠成嶙峋假山,两侧冒出点点嫩绿。
曲廊蜿蜒,廊柱漆朱,廊下、甬道上已有丫鬟小厮打扫擦拭门廊,动作十分轻巧。
一路走来,沈枝云欣赏着周围的景致,嘴角绽放清浅的梨涡。
而一旁的王遂早已看得愣怔,胸中激荡难平。
这样的气派,这样的底蕴,这样的煊赫门第,饶是他金榜题名,都可望而不可即。
他一定要用功读书,给母亲,给云娘,让她们也能享受这等尊荣!
穿过好几道垂花门,绕过两处影壁,沈枝云走到身上微微发热,才遥遥望见前方三间通透的花厅。
上书龙凤凤舞的【静安堂】,地铺青砖,北设紫檀案,熏笼才刚添了香,青烟袅绕梁间。
他们来的太早,只闻得见洒扫声。
“母亲,云娘,快看!”
王遂指着廊角的一排绿萼梅,“都说京城绿萼梅不耐风土,没想到这里竟有这么多!还都开得这样美!”
沈枝云望去,入眼的是数株绿萼梅栽在月白釉盆,花瓣洁白,花萼呈淡绿色,清雅无比。
在丰良县,一株绿萼梅价值十贯,相当于普通农户半年收入,而眼前满庭翠浪,十分震撼。
这院子的花木,看似寻常,实则无一不是珍品,有钱也未必能买到,而这里却随随便便满园都是。
不愧是京城谢氏。
“我走累了,先进去歇着了。”
谢丹华知儿子喜欢花草,这一逗留就不是片刻功夫,直接走进了花厅。
沈枝云站在王遂身边,同他一起欣赏,身后突然传来奴仆敬畏颤抖的声音。
“世子爷来了!”
“快收拾好,别挡了路!”
世子爷?
是谢临珩?那个邺朝最年轻的掌院学士?
即使远在丰良县,沈枝云也听过他的名声。
未及弱冠便执掌翰林院,深得天子器重,无人不艳羡。
最出名的是传闻他貌胜潘安,满京城的女儿家都想嫁给他,就连芸贵妃的表妹嘉宁县主都曾说过非他不嫁。
如今能看见真人,沈枝云难免内心的激动,一扭头,她看见王遂比她更加激动,张着嘴,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盯着前方。
沈枝云也能理解。
显赫的家世只是谢临珩的点缀,他年少高中状元,又位极人臣,早已是天下男儿的毕生所求。
顺着王遂的视线望去,沈枝云看见前方走来三道人影。
小说《疯批权臣夺她,明明你是我的妻!》 试读结束。